摘要:西安的夏天四十度。每年至少三个月,头上烈焰炙烤,身旁燥气薰蒸,人们总是缩头缩脑出门,然后仓皇逃回。四十度的夏天很凶险,城市变成广告里的智能烤箱,全方位,无死角,把每个置身其中的人搞得湿哒哒、油腻腻,涨成雪白透亮的灌汤包子,馅大皮薄,一戳就破...
西安的夏天四十度。每年至少三个月,头上烈焰炙烤,身旁燥气薰蒸,人们总是缩头缩脑出门,然后仓皇逃回。
四十度的夏天很凶险,城市变成广告里的智能烤箱,全方位,无死角,把每个置身其中的人搞得湿哒哒、油腻腻,涨成雪白透亮的灌汤包子,馅大皮薄,一戳就破。
四十度的夏天蒸熟了摧枯拉朽、烤焦了海誓山盟,咬牙不语的人暗自赌咒发誓,然后随太平洋环流散落天涯。
阿姆斯特丹的夏天,只有二十度,如果黄历上写明“青龙黄道,建日,宜出行”,也许就不刮风,不下雨,温度升到三十,最多。
二十度的夏天没个正型,让人不清醒,总在犹豫不决——外套是披着好,还是继续拿在手里?如果冰激凌化得慢可以舔很久,幸福指数是不是就乘了二?
二十度的夏天也不完全是好惹的,没有雾霭的高纬度时空,紫外线横冲直撞,人一不小心就晒成一只麻小。但没关系,这里有喝不完的冰啤酒,还有逛不完的运河道。
四十度的西安,适合甩着光膀子去撸串,坐在烤化的柏油道边儿,一口冰峰,一把串儿,谁也不吭声,胳膊被汗水黏在一起,怎么扯也扯不开。北京兄弟微信里半嗔半怪:得了,知足吧,露天桑拿,我已经蒸了一个月。
二十度的阿姆斯特丹,不妨在荷兰国立博物馆(Rijksmuseum)门口发呆,看各种颜色的人类,在眼皮底下来来去去、叽叽喳喳。时间过得特别慢,怎么等,也等不到天黑,直到翻遍博物馆里5000幅大作,看见伦勃朗的《夜巡》。
西安红柳烤肉,游客“专供”
荷兰国家博物馆
伦勃朗《夜巡》(The Night Watch)
要是西安的夏天只有二十度,就可以去逛大唐不夜城,一手挽着恋人,一手揣瓶汉斯9度,看一眼恋人,喝一口酒。不夜城的LED灯管再多再亮,也不散热,不会Suntan,也不晃眼。但现在,我们只能分开走,各怀心事,保持足够冷却的距离。四十度的夏天,想谈恋爱吗?互相嫌弃的那种。
二十度的夏天让阿姆斯特丹光鲜,晚上泛舟运河,Red灯区玻璃窗里扭动的身体引人遐想,她冷吗?热吗?快乐吗?想家吗?她是男人还是女人?她会擀面条吗?会流体力学吗?她会不会,突然破窗而出,跃到游船的顶棚上大喊一声:I, Robot?
要是西安的夏天只有二十度,我们得去回民街,把那些哄游客的网红小吃尝个遍。一边吃,一边“呸,呸”差评,小米家泡馍里没有小米,花奶奶酸梅汤里没有花奶奶,土耳其炒冰激凌大叔其实是新疆哥。呃,不过,不过,街角无名小店的麻酱凉皮太赞了,芥末拌饸烙简直人间珍馐,蛋菜夹馍引爆味蕾。但四十度时,我们无精打采,蛰伏。
四十度受损的欲望,会在二十度时苏醒,尽管阿姆斯特丹并不擅长调味。梵高早期名作里有幅《吃土豆的人》,因为,二十度和土豆最配了。阿姆斯特丹有各国风味,专属于自己的,是Stamppot这一类。万物皆可盘,土豆装大盘,裹上黄油液,粘上薰肠渣,下锅煮至糟心烂控水捞出,老人小孩都爱吃,隔壁小孩都馋哭了。
西安回民街一瞥
荷兰传统Stamppot:土豆泥配薰肠
要是西安的夏天只有二十度,就去城墙上骑一圈脚踏车,然后从永宁门下来,去碑林瞻仰《石台孝经》,或者转去书院门,闻一闻纸墨熏香。就好比,阿姆斯特丹的德派普区(De Pijp),骑行至此,要品鉴的是各类喜力啤酒,或者转去辛格鲜花市场,闻一闻郁金香(并不能)。
阿姆斯特丹喜力啤酒体验馆
要是西安的夏天只有二十度,就可以在白天出门,去看传说中的兵马俑,不必把自己融成一滩蜡像。在阿姆斯特丹杜莎夫人蜡像馆,它们一个个倒生龙活虎、活色生香。也许吧,有些活法,有些事儿,只能在二十度的时候去做。
阿姆斯特丹杜莎夫人蜡像馆
四十度的西安拷问真心,如果准时赴约,多半是真爱。二十度的阿姆斯特丹测验耐性,如果闲扯一下午还没词穷,大抵灵魂契合。只不过呢,也许后者更长久——在二十度可以悠悠说的话,现在只能说半句,留半句,剩下四句里吵三句,贵在热闹;在二十度可以慢慢爱的人,现在只能厌几分,淡几分,能避几分是几分,平凡是真。
四十度的西安像青春,热烈,超燃。二十度的阿姆斯特丹是余生,平静,微醺。
度过一个又一个二十度的夏天,回首仍是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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